三月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凉意，林建国蹲在"丽人坊"美容院门口，扳手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这个月第三次修热水器了，他盯着锈迹斑斑的管道直嘬牙花子："这破玩意儿跟老太太的牙口似的，修了坏坏了修。"
"师傅，喝口热茶暖暖。"
身后传来温温柔柔的声音。苏雅琴端着搪瓷缸子走过来，四十出头的女人穿着淡蓝工作服，马尾辫随着脚步轻轻晃动。林建国接过来咕咚就是一大口，烫得他直咧嘴，心里却像化开的冻梨，甜丝丝冒着热气。
"建国师傅又救场呢？"王丽娜踩着细高跟从里屋晃出来，香水味熏得林建国直往后仰。这位店长说话总带着三分笑，可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苏雅琴身上扫来扫去。
屋里暖气片突然"咣当"一声，吓得苏雅琴手里的抹布都掉了。林建国三下五除二拧紧螺丝，转头看见苏雅琴正弯腰捡东西，后颈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。他赶紧别过脸，耳根子烧得比那暖气片还烫。
"您这手艺真不赖。"苏雅琴递过来五十块钱，"下回电闸要再跳闸..."
"直接呼我！"林建国脱口而出，说完自己先愣了。离婚两年多，他修过的电器比见过的活人都多，头回觉得扳手比擀面杖还沉。
转眼到了梅雨季，美容院的房顶漏得跟筛子似的。林建国扛着梯子来补漏，看见苏雅琴正踮脚接雨水，塑料盆在她怀里晃啊晃。"您快下来！"他一个箭步冲上去，接过盆时碰到对方冰凉的手指头。那天他修完房顶又修马桶，临走时苏雅琴往他兜里塞了两韭菜盒子，还冒着热气。
王丽娜突然说要开分店，把老店盘给他们经营。签合同那天，林建国把存折拍在桌上，里头是他给闺女攒的嫁妆钱。苏雅琴红着眼眶说等赚钱了给小雨买金镯子，这话让林建国心里跟揣了暖水袋似的。
好景不长，刚过完年房东就找上门。老头叼着烟卷直纳闷："谁说我要涨房租？王丽娜上个月刚续了五年约。"林建国手里的扳手"咣当"砸地上，苏雅琴当时就哭了，睫毛膏晕成黑眼圈，像挨了揍的熊猫。
他们蹲在库房清点存货时，发现新进的精油全是兑了水的次货。林建国气得把瓶子摔得稀碎，玻璃碴子崩到工作服上划出白道子。苏雅琴却摸出个小本本，上面记着所有老顾客的生日和喜好。
"咱重头来。"她咬着皮筋扎头发，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响。林建国把专利证书从箱底翻出来，那还是他在机械厂当技术员时得的奖。
转眼秋叶黄了，他们的小店居然起死回生。林建国改造的美容器械上了晚报，苏雅琴熬的中药面膜被姑娘们抢着订。那天收摊时，苏雅琴突然说："建国，咱把结婚证领了吧？"正在拧螺丝的林建国手一抖，螺丝刀在掌心划出条血痕。
婚礼就摆了三桌，小雨帮着苏雅琴盘头发，娘俩在镜子里笑成一朵花。王丽娜不知从哪听说消息，托人送来对绣花枕套。苏雅琴摸着上头歪歪扭扭的鸳鸯直乐："她打小就不会拿针，这准是现学的。"
腊月里下大雪，两口子窝在收银台后面涮羊肉。玻璃门上突然映出个人影，王丽娜裹着旧羽绒服在门口直跺脚。苏雅琴筷子都没停："丽娜姐，吃蒜泥麻酱还是香油碟？"热气腾腾里，三个中年人围着电磁炉，吃得满头大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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